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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虎雏(六中)

    眼前的隋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守卫在乌骨谷西端的高句丽主将乙支文兴很清楚地认识道了这一点,事实上,除了众骁果们上午表现出來的战斗力让他略微有些惊诧外,对于雄武骁果营的到來,以及整个骁果营的大致人数,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对方的主将叫李旭,是个刚升到郎将位置上,有勇无谋的后生小辈,他也知道宇文述撤军的原因是由于大隋国内部有人造反,切断了百万大军的粮食供应,他甚至知道大隋国之所以派了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來救援东征大军,是因为有人不希望+激情 看到宇文述活着回去,而他能得到这些情报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大隋朝中有人想与高句丽联手瓜分如画江山,

    国家不是一般人有机会卖的,送消息的人是大隋朝兵部侍郎斛斯政,为了报答已故楚国公杨素的知遇之恩,他甚至将大隋朝在辽东的全部兵力部署画成图纸,派亲信翻山越岭送到了乌骨城,“若王出义师在前,楚公攻之于后…..”斛斯政在请乙支文兴转交给高句丽王的信中激情洋溢地写道,为了得到高句丽人的支持,他代替今天的楚公杨玄感答应高句丽人,事成之后,对方可以取全辽之地,中原兵马不会再出现于长城之外,至于高句丽人怎么处置流落在辽西三郡的隋人,斛斯政一句未提,

    全辽之地,全辽之地怎能满足高句丽几代人的梦想,乙支文兴接到斛斯政的密信后,连夜派人泅渡过了马砦水,把大隋国内乱的消息送到了国君高元和丞相乙支文德的手上,为了不耽误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乙支文兴调集了乌骨城中所有能调集的人手,死死塞住了乌骨谷,

    只要在这里守上三、五天,国王的大军就会渡过马砦水,十万大军星夜追來,绝对可以咬住宇文述老儿的尾巴,大隋国远征军人数虽众,却既沒有粮草,又看不见归路,等待他们的和去年一样,依旧是一场全军覆沒的命运,

    为了自己的国家,乙支文兴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狭长的乌骨谷被他强行分成了数段,每段以巨石乱木为营垒,麾下众将领每人负责防守一个营垒,无论任何人的营垒被敌军攻破,守垒主将都要提头來见,

    这种严防死守的效果非常好,虽然到目前为止将士们还沒看到大隋朝回撤的三十万东征军的狼狈身影,但山谷西侧的援军却被他们撞了个头破血流,那些仓卒而來援军既不适应山谷狭窄的地形,又沒有什么战斗经验,虽然凭着主将的悍勇夺走了一个营垒,但付出的代价至少有一千之巨,

    “识趣的赶紧走开,”乙支文兴微笑着想,整整一下午,他都在不停地向山谷西侧派遣精锐,他要让对手认清自己真正实力,不再敢轻易发动攻击,当然,能把对面那个毛头小子吓得乖乖撤军最好,即便吓不走他,乙支文兴也有绝对的把握在夜间将失去的营垒夺回來,

    他的炫耀手段仿佛奏效了,下午未时左右,山谷西侧的隋军主动放弃了他们浴血夺下來的营垒,全部兵马缓缓向后,一直退到谷外开阔地,才重新开始砍伐树木,搭建军营,通过事先安排在高处的了望手,乙支文兴得知对方带了很多匹战马,那个叫李旭的无名小辈似乎对骑兵冲击很感兴趣,自从撤出山谷后,他的将旗一直扎在马群当中,

    骑兵,乙支文兴不相信对方的战马能在狭窄的河滩上加起速來,况且有这么多临时搭建的栅栏挡着,战马即便冲上來也只会落得活活撞死的下场,

    对面隋军的主将的确是个沒有带兵经验的新手,刚刚过了申时,他的队伍中已经冒起了炊烟,当烟雾刚刚腾起的时候,乙支文兴还怕对方狗急跳墙,冒险发起火攻,转眼看到脚下汹涌澎湃的河水,他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内,

    能在这么大的水流旁边放起火來,除非那个姓李的小子是火神转世,

    姓李的小子不是火神转世,他只是想早点吃饭而已,远处的炊烟越來越浓,还带着淡淡的艾草味儿,这种草是市井小民夏天熏蚊子用的,辽东的树林中长得到处都是,乙支文兴得意地抽了抽鼻子,他很喜欢艾草燃烧后的清香气味,这东西据说能提神醒脑,避秽驱邪,不对,他猛然睁开眼睛,拼命向远方望去,他看见无数股轻烟越來越浓,越來越浓,最终汇聚成了一股股黑雾,乌龙般从天空中向自己的头顶扑來,

    “隋人纵火,”站在树枝上的了望手大声汇报,“不是火,不是火,他们,咳咳,咳咳,他们放,放烟,”另外一个了望手的喊声被剧烈的咳嗽所掩盖,

    “取,咳咳,取水,咳咳,堵住,堵住口鼻,”乙支文兴一边大声咳嗽着,一边命令,他的亲兵拼命将主将的指示重复喊出,喊声却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咳嗽声所淹沒,

    隋军沒有纵火,他们在放狼烟,这么大的河流边,即使放起火來,火势也蔓延不到整个山谷,但放烟和放火不同,烟可以顺着风四处漂移,而强劲的西风,刚好将山谷外的所有烟雾从喇叭型的谷口源源不断地灌进來,灌进來,

    艾草的芳香气息不见了,代之是浓烈的恶臭味道,每呼进一口气,乙支文兴都觉得头晕目眩,他看见自己的一个亲兵嘴角上流出了长长的涎水,而另一个亲兵手卡着喉咙拼命喘息着,整个身体弓成了一个虾米状,

    他不得不在亲兵的搀扶下后退,烟太浓了,好像还带着毒,到底是什么毒,乙支文兴不清楚,但这种毒烟已经令他麾下的很多将士失去了战斗力,无数人的身体弓成了虾米状,一边大声咳嗽着,一边源源不断流口水,

    “是马粪烟,取湿布,堵住口鼻,堵住口鼻,”一个随军郎中跌跌撞撞地冲向河滩,扎进了乌骨水中,冰冷的河水缓解了他的中毒症状,但血丝已经顺着他的鼻孔淌了出來,“不仅仅是因为马粪,湿马粪烟雾的毒性沒有这么大,断肠草、蛇涎花、五步倒、大叶蒿…..”凭着多年行医经验,郎中分辩出了至少十几种常见的毒草味道,他绝望地看了看河道两边的数百尺高的峭壁,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一道营垒的高句丽士兵受惊了的鸟雀般跳过木栅栏,撒腿跑向山谷深处,紧接着是第二道营垒,第三道,第四道,不论主将漫骂呵斥也好,杀人立威也罢,谁以不肯留在原地挨熏,他们未必怕死,但如果浓的烟雾,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了,

    乙支文兴在侍卫的簌拥下退到了山谷深处,他不怪麾下将士未战先退,他只能怪敌军主将太卑鄙了,太无耻了,居然想出了这种烟熏之计,之所以选择乌骨谷阻截敌军,他就是看中了这个山谷前后两端宽,中间狭窄,左右两侧石壁高耸的地形,万万沒想到,这种地形同时也为对方的浓烟攻势创造了充足的条件,

    “撤,撤,咳咳,撤到中央,咳咳,在那里,咳咳,整队,整队,”乙支文兴晕晕乎乎地命令,叮嘱心腹将领把溃兵收拢到山谷中央,这个山谷足够狭长,隋军制造的浓烟可以波及西北半段山谷,却不可能把整个山谷灌满,并且,浓烟对双方的伤害是对等的,高句丽人所放弃的营垒,隋军同样也无法得到,

    话音刚落,乙支文兴就看到几点红光从浓烟中冲了出來,“火,火,”惊惶失措的士兵们大喊道,互相推搡着远离河滩,

    乙支文兴脸色瞬间变得惨绿,不可能,隋人不可能再冲过如此浓的烟雾來放火,但事实上,就是有数个火团顺着河道冲将下來,把浓烟送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崩,崩,”随着沉闷“崩崩”声,最前方的火团接连撞断了两条高句丽人事先拉在河中的挂网,一头扎在了沙滩上,红星和黑烟立刻窜了起來,夹杂着白色的水汽,妖异如厉鬼喷出的毒雾,

    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毒雾,木筏上沒有人,只有燃烧的劈柴和大包的马粪,湿润的马粪和各种各样的毒草混在一处,被烈火烤出致命的浓烟,“这条河是向东流的”乙支文兴的眼中露出了绝望,为了防止隋军强行从河道中突破,或者有人在夜里偷偷泅往下游和另外三十万隋军联络,他命人在河水中布下了数以百计的暗桩,拉下了数以百计的渔网,而现在,这些暗桩和渔网都成了敌军的好帮手,上游冲下來的毒火木筏被木桩和渔网拦住,在不同河段,不同地点,制造出无数杀机,

    “远离,咳咳,河道,远离,远离烟雾,远离,咳咳,”乙支文兴捂住自己的喉咙,断断续续地发出命令,

    “这条山谷有足够长,”他晕晕乎乎地想,“烟雾不可能充满整条山谷,”他觉得腿脚发软,完全依靠着侍卫的搀扶才避免自己倒下,“即便放弃前半段山谷,还有后半段可以用,”他甩开侍卫,挣扎着弯下腰,从河滩上捧起一把湿润的砂子,嘴巴贴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山谷里的风更大了,烟已经开始变淡,无数士兵倒拖着兵器从他身边跑了过去,旗帜、盾牌、弓箭扔了满地,

    “都给我站住,光凭浓烟,他们夺不下山谷,都给我站住”乙支文兴放声长号,他直起腰,看见了西方的天空绚丽如火,/A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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